一個人有了秘密,尤其是美好的秘密其實是不容易藏住的,每當黛玉在腦中想着那個黃花梨的書案上擺什麼盆景好,又或是正堂挂哪幅字畫更雅時,聒噪的湘雲便要停下來盯着她看,次數多了,湘雲便直言:“說吧,得了什麼好東西?我不告訴别人。”看黛玉無辜的眼神,又添一句:“我嬸娘說,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偷着笑,多半就是得了好東西又不想讓人知道。”
黛玉正色道:“你想害死我嗎,府裡的人本就疑心老太太的好東西都給了我,這話傳出去就真此地無銀了。你不也天天在老太太跟前,我得了什麼能瞞得了過你的眼。我不過是想起趙家姐妹互相打趣的話,好笑罷了。”
幾日前趙家姐妹讓人送了一籃子各色果子來給黛玉,湘雲便知道了黛玉因為馮夫人診病認識了趙家姑娘的事。湘雲也喜歡有趣的人,便極力慫恿黛玉再去趙家,黛玉以珮瑤備嫁,不便打擾推了。
黛玉心裡清楚,年前年後這幾十天,就是自己寄人籬下的尾聲了,從此她有了自己的家,以後回府就真的是客居了,是以凡事都放開了手腳。大年夜放盒子,黛玉玩得比湘雲更起勁,府裡備下的盒子她不喜歡,湘雲買來的一大堆沖天花焰基本都是她一人放掉的,看着五顔六色的花火在暗空中綻開,有種心花怒放的快意。
等到第二日回想起來,才不好意思,對湘雲道:“買花焰使了不少銀子吧,讓你破費了,白雲觀廟會我請客緻美齋。”湘雲道:“算了吧,你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初五人家酒樓還沒開業呢。我哪有錢買東買西,我嬸娘給的錢早都用完了,隻靠老太太每月給的二兩撐臉面,焰火都是寶玉的錢買的。”黛玉心下不由憐惜起湘雲來,讓紫鵑偷偷與了她的丫頭翠縷十兩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賈母經了王家的事,門戶之見淡了些,對她們姐妹的規矩也放松許多。不過,初五白雲觀廟會,賈母卻是不許姑娘們去,說市井之地,人多眼雜,隻湘雲換了男裝,偷偷跟了寶玉他們去。黛玉主仆早早就私下歸置東西做着打算。
不想初七妙峰山法會,賈母卻讓鳳姐帶了姐妹幾個去進香,一路上車馬繁多,到得妙峰山更是人聲鼎沸,賈府的車由小尼引路徑入了偏院,等了半多個時辰,才輪到她們入殿上香,敬香畢,有師太念頌了一段佛經,黛玉聽得是梵文,基本上不懂也就算了,倒是鳳姐聽得認真,還特特趨步上前與師太叙話,隔得遠黛玉也沒聽清,後面還有等待上香的人家,幾人匆匆出來,前後也就一柱香的時間。黛玉不由想起自己徒步上雲光寺,雖未進香卻其樂無窮,現在這一趟雖進了香,其實也就來回坐了一天的車罷了。
次日黛玉才明白這一趟的真正意義所在,原來師太預斷黛玉今年運勢極好,桃花也旺,隻需防小人嫉恨,要少見人,最好靜養些時日,風姐在賈母房中當着衆人這麼一說,黛玉便接話道說年前無意中得了林家舊仆的報信自己購回了南城的林宅,賈母便讓她過完十五搬回林家住些時日。
這下黛玉主仆歸置東西就變得光明正大起來,隻湘雲跟進跟出的磨着要跟去住,黛玉擔心她天天各處走動,若有狀況可不好交待,還是賈母發話說黛玉搬遷安頓歸置要費不少功夫和時日,不許湘雲去添亂,才作罷。
十五的花燈照例是不分男女全城出動,這次又是今上獨立主事的第一個新年,京裡一派新氣象,是以格外熱鬧,賈母雖許了,但叮囑姑娘們隻能在車裡走馬觀燈,不許下車自逛。黛玉雖想去,但知道大家姑娘擦黑出門必有族中男子陪護,寶玉多半是要去的,自己過幾日就回家去了,以後年年花燈都可盡情盡性地看,也就不作打算了。不想,寶玉不适不去了,李纨從不湊熱鬧,鳳姐又忙,倒是東府蓉哥兒續娶的媳婦興緻最高,便點了惜春的兩個族兄弟陪護,她們姑侄一輛車,黛玉湘雲一輛車,晚宴一過就出了府。
華燈初上,前門大街寬闊明亮,遊人絡繹,更有寶馬香車,來往如織,各種商販鋪子卯足了勁叫賣招覽,黛玉隻看各家挂的花燈就目不暇接,湘雲卻能眼觀八方,一會說這家的糕餅不錯,一會說那家的繡品看的人多,一會又說那家玉器鋪子在猜迷促銷,可惜隔得遠看不清迷面,跟在車旁的翠縷紫鵑又都不識字,不時有專門賣花燈的鋪子,更讓人眼花缭亂,兩人在車上看好了式樣,讓兩個丫頭去買了來,湘雲的是一個八仙走馬燈,黛玉的是一盞詩詞配畫六角宮燈,往前走不遠又遇上更好看的,湘雲一連聲後悔買早了,看湘雲快言快語,喜形于色,原是極好的玩伴,有她在真不寂寞。
忽聽得外邊跟車的紫鵑“哦!哦!”兩聲,紫鵑向來沉穩,不是個大驚小怪的,不待黛玉問,就聽得紫鵑道:“姑娘,剛迎面的是趙三姑娘的丫頭。”湘雲對趙家姐妹向往已久,急令停車,便聽得有人喚“姐姐。”顯然趙家的丫頭也認出了紫鵑,兩家的車靠攏,果見珮瑤和玲珑在車中。
賈家的車寬敞些,便請二人過來同乘,一番介紹問安之後,黛玉問珮瑤:“姐姐下月二十九的好日子,嫁妝可都備下了?”
珮瑤道:“差不多齊備了,我們自己動手的有限,大部分是貨比三家定了讓送來就行了。”
湘雲道:“針線上的東西定要自己動手的吧?”
珮瑤道:“我自己動手的有七八套,身邊的人幫着做了有十來套和一些小件,下剩的都是在成衣鋪子裡定的。”
湘雲深受被嬸娘拘着做針線之苦,感歎道:“姐姐,鋪子裡的東西好不好?外面的東西不髒嗎?”
珮瑤答道:“人各有所長,成衣鋪子裡的裁縫、繡娘起碼是挑揀過的熟手,一般人家後院哪裡比得了,拿回來,洗過曬過熨燙過,還能髒到哪裡去。”
湘雲道:“婆家不挑理嗎?”
玲珑挑眉道:“開國以來皇帝的衣服都是織造局做的,難不成還挑皇後的理。說實話,舉國上下除了皇宮樣樣東西都是挑揀過的頂尖好手做出來的,誰家有那财勢吃穿用度樣樣精緻,又不是石崇王恺,偏有些人家專愛标榜不使外貨來擡身份。舊朝滅國時,幾萬匠人出宮,就這前門大街上的鋪子酒樓,不少匠人、掌廚、繡娘都是有師承有絕活的。”
黛玉也笑道:“聽君一席話,果然大有裨益,幾日不見,看來妹妹又讀了不少書。”
湘雲更是如遇知己,這趙家姐妹言行極對她的心思,又問:“會不會比自家做貴得多?”
珮瑤答道:“鋪子買布買線都是成批的,比咱們便宜,所以價錢并不比家裡做貴多少,更何況比起針線上養幾十個人,要花算多了,隻是選好的鋪子要花些功夫。”
湘雲感慨道:“那你們平日在家怎麼打發時間?”
玲珑道:“史姑娘不會以為我們都閑得發慌吧,我祖父在時就常說我們家不養閑人,隻并不耗時耗力在普通的事上,祖父說表面看女子念書不如做針線活得用,但念過書的頭腦比繡花的手藝強百倍,我娘這年紀每天還讀書。”這下不光湘雲,便是黛玉也折服了。
湘雲隻比玲珑大了幾個月,又都是爽利脾氣,兩人呱呱地說個沒完,黛玉和珮瑤卻更熱衷于看燈景,幾人分手時黛玉留心到護持趙家姐妹的是一個青衣少年,想來是趙家的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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