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加狂烈的雨勢,無情無感無心無義的洗刷萬物,澄明穹宇,滌蕩蓋亞。
滂沱大雨被怒号的狂風卷積着,平等的席卷着四面八方的一切事物;暴雨如“黃河之水天上來”一般從屋檐流下,打在青石闆積水的凹槽上,激起千層浪花萬朵漣漪,逼得我和老秦不得不多次向後退,躲在屋檐的深處才堪堪不受侵害。
如同站在镌着“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的石碣前望着洞外一般,我靠着大門準備透過車站外的天降“瀑布”看看外面的情況:除了知道車内魏叔與小汪一片平靜,而小趙領導依舊倔強的獨自淋雨之外,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如果說我之前對小趙領導改觀是因為工作的認真、品行的純良,而在看了他如此瘋狂的舉動之後,除了想向他稱贊“nb”之外,我心裡“絕對不能得罪的人的名單”裡,絕對要把他放在第二位——
第一則是我身邊仿佛沒事人一般,從兜裡掏出剛從心姐那裡借來的随身本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絲毫不受外界打擾,正津津有味地讀書的老秦——“書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看他如此淡定,我反倒站不住了,慌亂的抓耳撓腮、撓頭抹眉,在不受雨水拍打的範圍内來回踱着步,幾次想和他交談,但是見老秦表情凝重,又不敢張嘴——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相較于思考車站檢查成績好壞,更讓人擔心的是在外淋雨——已經不能叫淋雨而是等同于漫畫裡瀑布修行的情況下,年輕瘦弱的小趙領導的身子能否支撐下去了!
不過更讓我意外的是,自從上車躲雨之後,車内的兩人就沒有了任何“生命迹象”——既沒人出面勸解,也沒人強拉硬拽,就像已經遺忘了外面還站着個人一樣,沒人出頭,都在車裡躲清閑……魏叔這樣我還能理解:畢竟是臨時“趕”來當苦力的,和他們也沒多大交情,也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是作為“副官”、“秘書”一樣身份的小汪什麼也不做,幹看着小趙領導淋雨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了……
“有什麼說不過去的?——我要是脾氣上來了,非要淋雨,誰說也不聽,你覺得你能勸得動我嗎?”老秦仍然埋首書中,向我解惑道。
“那該勸也要勸啊——總不能眼瞅着人玩命吧!”我挺起身子,慷慨陳詞道。
“真的?”老秦放下書來,拿眼瞧着我,全然不信的樣子。
“當然!”我像老家養的大鵝一樣,昂着頭,一副大義凜然、英勇就義的樣子——怎麼說我也是跨世紀的好青年,社會主義接班人啊!
“我要是不聽呢?”
“那我就一直勸——不管要口頭上勸,還要陪着你淋雨,直到你答應為止!”我深情地喊道——不知為何想起了小時候看了無數遍的《情深深雨濛濛》、《還珠格格》、《西遊記》(唐僧趕悟空那一段)……
“說得像言情小說似的……”
“怎麼樣,你感動嗎?我就問你敢動不敢動!”我為我自己的說辭十分得意,嚣張地喊道。
“好啊,我真感動!有你這麼個好兄弟,我這輩子沒白活!”老秦似有所感,“激動”地把書遞給我,又把因為悶熱而解開的外套的扣子系好……
“你要幹什麼啊?”見老秦還在整理制服領子,我疑惑地問道。
“出去淋雨啊。”老秦淡淡地說着,整好了領子後,就要向屋檐的“水世界”邁步而去,踏入深淵——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為什麼啊?”我驚呼道。
“沒什麼,就是想淋雨了,”仿佛自己隻不過是在大晴天出門去書店一般鎮定自若的老秦回過頭,撇着嘴,露出比平時要多一倍的大白牙,臉上帶着“殘忍”的笑容,“别忘了,你剛才說要一直勸我的:哪怕陪着我淋雨——”
“這個……”
“來吧,是你先(出去淋雨)還是我先?”
“啊?不是你想淋雨嗎?我不是‘勸人方’嗎?”
“沒事,你先出去也一樣——提前準備準備,彩排一下嘛!”老秦誠懇地“勸”着我——這還要彩排……
“别别别……”我松開了老秦,搖着頭——做了個“您先請”的手勢。
“怎麼了?不敢?”老秦怒聲道,“剛才不是說的好好的嗎?我為了彰顯你的品德高、人性好,為了成全你的美名,特意決定陪你淋雨,你怎麼還打退堂鼓了呢?”——怎麼就成陪我淋雨了……
“大哥,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忙向後躲避着。
“不行!”這回改老秦抓住我的胳膊制止我後退的趨勢,一副禽妖捉怪的寺廟怒目金剛模樣,“好兄弟,你敢不敢動?”
“不敢動不敢動……”
“我為你付出這麼多,你居然不感動?”老秦大聲喊着,捏着我的手上也越加用力。
“感動感動……”
“你還感動?要上哪去啊?”
“我,哎呀……”被老秦捏的生疼,嘴裡隻“斯哈”着的我,急中生智,舉起了另一隻手裡老秦遞給我的書,說道,“我回屋放書去——淋濕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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